核心观点
　　把工作重心放到深化教育、科技、人才改革，打造全面创新的体制机制上；放到完善新型举国体制，全链条推动重点领域关键核心技术攻关上；放到培育风险投资、耐心资本，培育活跃产业生态，打造优良创业环境上。
　　发展的目的，是为了提高生活水平，实现人的全面发展。在持续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进程中，必须采取措施缓解社会“内卷”的局面，提高全社会的福祉。
　　 
　　党的二十届四中全会审议通过的《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五个五年规划的建议》（以下简称《建议》）明确提出，综合整治“内卷式”竞争。“内卷”是指业内同行竞相付出更多努力争夺有限资源，最终导致全行业、全社会“努力‘通货膨胀’”，辛苦付出获得的最终收益显著下降的现象。
　　“内卷”是多方面原因导致的
　　第一，城市化步伐放缓，市场增长空间缩小。
　　2024年我国城镇化率已达到67%。近年来，房地产市场的深刻调整充分表明，我国城镇化发展的“纳瑟姆曲线”拐点已经来临。房地产市场深度调整，对经济运行产生了深刻影响：房地产价格调整，导致房地产投资性需求消失；新房销量下降，导致上下游行业出现产能过剩，企业盈利下降，就业机会减少；中产阶级家庭财富受到冲击，生活压力加大，出现“消费降级”。房地产市场的深度调整还导致地方政府土地出让金收入大幅下降，给地方政府投资和债务管理带来直接冲击。
　　第二，产业更替出现断档，资源配置出现迷茫。
　　改革开放以来是我国充分发挥后发优势，工业化发展最快的时期。进入新世纪以来，工业化中期代表性产业（如钢铁、建材、化工、造船等）、工业化后期代表性产业（如汽车、精密机械等）、信息革命代表性产业（如个人电脑、智能手机、互联网等）齐头并进，在丰富我国产业体系、持续创造就业机会的同时，也极大地拓展了居民的消费选择，改善了人们的生活水平。随着汽车、智能手机在2018年前后步入产品生命周期的成熟阶段，我国传统意义上的工业化进程也超越了工业化后期发展阶段的高点，迫切需要以新的战略性支柱产业替代既有的支柱性产业。与此同时，我们看到，虽然新一轮产业革命正在风起云涌，有些产业甚至已经崭露头角，但其规模尚小，产品开发和实际应用不足、尚不足以在产值、就业等方面接替既有的支柱性产业。主导产业更替之间的“空档期”，使人才、资本、土地等生产要素的配置出现迷茫，大量资源滞留在传统行业和传统业务领域，陷入低水平竞争和低效率运用，加剧内卷现象。
　　第三，“老龄化”“少子化”快速发展，对经济的影响逐渐显现。
　　我国“老龄化”呈快速发展趋势，目前已步入中度老龄化社会。预计到2035年前后，我国将步入重度老龄化阶段并将持续相当长一段时间。另一方面，从2016年到2024年，我国人口出生率则由12.95‰下降到6.77‰，“少子化”特征更加明显。受“老龄化”“少子化”快速发展的影响，我国总人口已连续三年出现负增长。人口是影响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变量。一方面，老年人消费倾向趋于保守，老年人口增加影响社会消费预期；而农村老人面临老年贫困的风险，更是直接拖累消费增长。另一方面，出生率快速下降，直接削弱婴幼儿，乃至青少年群体消费持续增长的基础。近年来，国家采取积极措施，推动建设老年友好型、生育友好型社会；但要真正对冲由人口变动带来的深远影响，还有许多工作要做。
　　第四，世界格局加速演进，带来产业调整压力。
　　近年来，俄乌冲突、哈以冲突、伊以冲突此起彼伏，关税战、贸易战叠加意识形态冲突，世界格局正在加速演进。从经济角度看，则表现为保护主义、民粹主义抬头，全球化遭遇逆风，严重冲击既有的经济全球化秩序。这也给中国带来诸多挑战：许多具有显著比较优势、产品大量出口的产业，将面临巨大的调整压力；那些相对劣势行业、短板行业，则面临着克服不利因素，迎头赶上的艰巨任务；新兴产业更因为“科技脱钩”“技术封锁”而必须全体系创建和培育。
　　第五，相关体制机制不完善，加剧低水平竞争。
　　除上述结构性、社会性因素之外，还有体制机制和政策方面的原因。如市场退出机制不完善，过剩产能难以快速出清，广大市场主体只能艰难“苦撑”，希望通过“挤走”竞争对手后自己获得“解放”；对服务业过分严格的监管遏制了市场活力，限制了高质量产品的供给；一些地方政府为加快当地经济发展，向发展制造业提供大量激励，加剧了产能过剩；社会保障水平低，生活负担重，员工害怕失去工作；对劳动者权益保障力度不足，导致竞争屡屡突破底线（如超长时间加班）等。
　　多措并举“反内卷”
　　从本质上看，“内卷”是企业、个人为争夺有限的生存机会而开展过度竞争的现象。在发展机会减少、生存压力增加的背景下，单个市场主体（如企业、家庭乃至个人）把解决问题的基点放在挖掘自身潜力上，希望以更加积极的态度、更加勤奋的工作、更有性价比的产品（服务）来维持其自身生存条件和社会地位，当然无可厚非。但从全社会的角度看，企业和个人过分内卷、过度竞争的结果，却是社会资源的大量浪费、社会关系的高度紧张，以及社会成员安全感、幸福感的下降。不仅如此，过度“内卷”还会拉大收入差距，形成需求下降的螺旋，给经济社会带来衰退的风险。发展的目的，是为了提高生活水平，实现人的全面发展。在持续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进程中，必须采取措施来缓解社会“内卷”的局面，提高全社会的福祉。
　　党的二十届四中全会坚持目标导向和问题导向，立足于夯实基础、全面发力的基本定位，着眼于为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目标奠定更加坚实的基础，着力补短板、强弱项，对“十五五”时期我国经济社会发展作出系统谋划，要全面贯彻落实《建议》，综合整治“内卷式”竞争，建设强大国内市场，扎实推进中国式现代化。
　　第一，增加有效供给，创造更多投资机会和就业机会。
　　要着力打造新兴支柱产业，加快战略性新兴产业集群发展；前瞻布局未来产业，推动量子科技、生物制造等产业成为新的经济增长点。要认真总结近年来培育新兴产业发展的经验，把工作重心放到深化教育、科技、人才改革，打造全面创新的体制机制上；放到完善新型举国体制，全链条推动重点领域关键核心技术攻关上；放到培育风险投资、耐心资本，培育活跃产业生态，打造优良创业环境上。要推动传统产业提质升级，促进制造业数智化转型，加快产业模式和企业组织形态变革。要实施服务业扩能提质行动，推进生产性服务业向专业化和价值链高端延伸，促进生活性服务业高品质、多样化、便利化发展。
　　第二，扩大国内需求，提供更多投资机会和就业机会。
　　《建议》明确指出，要坚持尽力而为、量力而行，加强普惠性、基础性、兜底性民生建设，解决好人民群众急难愁盼问题；并在教育、医疗、住房保障、健全人口服务体系、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等方面布置了一系列新的政策举措，要全面落实《提振消费专项行动方案》以及《关于扩大服务消费的若干政策措施》，多措并举扩大居民消费。提振居民消费，不仅要着力增加居民个人消费，还要通过增加公共产品和公共服务增加消费。
　　要积极扩大有效投资。扩大有效投资，首先要努力营造市场化、法治化、国际化一流营商环境，切实保护民营企业家的合法权益，深化国企国资改革，激发内生的投资需求；其次要充分发挥政府的积极作用，适度超前建设新型基础设施，推进信息通信网络、全国一体化算力网、重大科技基础设施等建设和集约高效利用；推进传统基础设施更新和数智化改造；加强交通、水利、国际运输通道以及城市平急两用公共基础设施建设。
　　第三，减少低效、无效供给，维护竞争底线。
　　要按照“五统一、一开放”的要求，纵深推进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，为市场有效配置资源创造良好条件。要规范政府招商行为，遏制对制造业的不规范补贴；鼓励、引导产能严重过剩的行业兼并重组，提高产业集中度，淘汰落后生产能力；建立完善重要产品、重要原材料产能储备制度，推动部分产能退出生产；严格市场执法，切实加强消费者权益保护，提高企业合法经营门槛，遏制无底线竞争。
　　要切实保障劳动者休息权，遏制过度加班现象；要切实推行工资集体谈判、动态调整最低工资、提高社会保障水平，提高劳动者（居民）收入底线；要严格执行休假、轮休制度。
　　第四，推动人才、技术、管理“走出去”，发掘国际市场、国外资源的发展潜力。
　　要适应世界产业格局演变的新趋势，大力发展“在地化”生产和销售。以更大力度推动企业“走出去”，以资本“走出去”带动人才、技术、管理大踏步地“走出去”，缓解国内供求压力。
　　（《中国经济时报》2025-11-05，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宏观经济研究部二级巡视员 张俊伟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