甲午战争之后,以康有为、梁启超为主的爱国知识分子发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维新变法运动。严复当然也是倡导维新变法中的一员,所不同的是他是以维新派思想家身份出现的。1895年,严复先后在天津《直报》上发表《论世变之亟》、《原强》、《辟韩》、《救亡决论》等文,宣传变法维新,提倡“新学”。同样是救国政论文章,严复与康、梁等人的相比较有着鲜明的不同。他的文章意新而语古,在当时独树一帜。由于所受教育经历不同,康、梁二人皆是以中国旧学为武器,从儒家的“托古改制”立场,来论述维新的重要性,故不时有牵强附会之处,这一点连梁启超自己也是承认的;而严复所用的则是近代西方的资产阶级政治理论学说,这些学说无异是全新的,且更具战斗力的武器。所以在当时,严复拥有大量的读者。
签订《马关条约》
甲午战争战败后,中国被迫与日本签订了丧权辱国的《马关条约》,割地赔款,使帝国主义势力扩张到内地。《马关条约》是自1860年中英、中法等《北京条约》以来外国侵略者强加给中国的一个最苛刻的不平等条约。图为李鸿章与伊藤博文签订《马关条约》时的情景。
“呜呼!观今日之世变,盖自秦以来未有若斯之亟也。”这是严复在第一篇政论文章《论世变之亟》中开篇的发人深省的慨叹。接着他写道“夫世之变也,莫知其所由然,强而名之曰运会。运会既成,虽圣人无所为力……”认为人类社会的历史发展中有一个不变的规律“运会”,正是这个运会导致了西方列国对中国的侵略,而“运会”既不可变,则只有讲求救国自强才是出路。他又写了中西方的不同,“中国最重三纲,而西人首明平等;中国亲亲,而西人尚贤;中国以孝治天下,而西人以公治天下;中国尊主,而西人隆民……”道出了西人富强的原因。进而,他对顽固的封建专制提出了这样的批判:“盖谋国之方,莫善于转祸而为福,而人臣之罪,莫大于苟利而自私。夫士生今日,不睹西洋富强之效者,无目者也。谓不讲富强,而中国自可以安;谓不用西洋之术,而富强自可致;谓用西洋之术,无俟于通达时务之真人才,皆非狂易失心之人不为此,这是多么痛快淋漓而又深刻的批判。
在《原强》中,严复全面地阐述了自己的救国理论。他提出的三个主要救国办法是“一曰鼓民力,二曰开民智,三曰新民德。”所谓鼓民力,主要指禁烟,禁缠足;开民智则指废除八股文,提倡西学;新民德最主要的指创立议院,用西方资产阶级的民主、自由、平等,来代替中国封建社会的宗法制度和伦理道德。读者不难看出,这些政论极具进步性、针砭时弊,且在当时相当大胆,表明了那时的严复充满了一个斗士的勇敢的革新精神。与前面几篇文章相比,《辟韩》一文则集中地抨击了中国的封建君主专制思想。他写道“自秦以来,为中国之君者,皆其尤强硬者也,最能欺夺者也”他们窃取了国家人民的权力,而韩愈却把这些看作是“天之意、道之原”,于是他发出强烈的质疑“天之意固如是乎?道之原固如是乎?”这篇文章是严复反封建专制的最重要檄文,也是中国近代最早猛烈批判封建君主专制、提倡民主的政论文章。1895年3月,洋务官员李鸿章被清廷派往日本,准备接受日本强加给中国人民的“和约”。面对危急的形势,严复在该月月底发表了《原强续篇》一文,表明了他主战的坚决立场。指出“和之一言,其贻误天下,可谓罄竹难书矣”,而“今日之事,舍战固无可言”,“盖和则终亡,而战可期渐振。苟战亦亡,和岂遂免”。文章不仅痛斥了清政府腐败无能和对外屈膝投降的政策,而且还洋溢着强烈的反帝爱国思想。
吴汝纶
吴汝纶(1840—1903年)近代文学家、教育家。字挚甫。安徽桐城(今枞阳)人,桐城派文学家。吴汝纶主张研习西学,与严复是挚友,曾为严复译《天演论》、《原富》等译著写序。《天演论序》传诵尤广,在清末思想界影响很大。
报纸是宣传维新思想的重要战地。从1896年开始,严复积极赞助梁启超等人在上海创办《时务报》,他的上述重要政论文章都多次在该报上转载。1897年11月,他与王修植、夏尊佑等人,在天津正式创办《国闻报》。其办报宗旨在于“通上下之情”让改革得到政府同情,“通中外之情”让国人逐渐了解外情,吸取西方知识以“开民智”。严复在该报上针砭时事,多次揭露并批判了清廷的腐朽。是以,《国闻报'在当时中国北方产生了很大的影响,严复逐渐成为受人关注的政论名人。
严复《天演论》手稿
甲午战争的失败,加深了中国知识分子的忧患意识。继康有为、梁启超创办《实务报》、宣传西学后,严复与人创办《国闻报》,并开始翻译英国博物学家赫胥黎的《天演论》。《天演论》译出后,人们争相阅览,严复也成为中国思想界的风云人物。图为严复翻译的《天演论》手稿。
为了开民智,严复决定将西方的政治经济著作译成中文,使中国的读者认识到这些发人深省的经典之作。这年夏天,他开始着手准备英国著名生物学家赫胥黎《进化论与伦理学》的翻译工作。这是一本他在英国时期接触到的令他十分倾服笃信的书,决心一定要译好它。为了遵循他自己制订的“信、达、雅”三个标准,他常“为一名之立,而旬月踌蹰”。为什么他译得这么辛苦?原因在于严复在文风上的复古思想。他素喜桐城派文笔古雅,对梁启超的批评(梁对《原富》的评价“其文笔太务渊雅,刻意摩仿先秦文体,非多读古书之人,一繙殆难索解。”)并不了然。他认为研究精深学理之书,必定不能以通俗之词表达,“窃以为文辞者,载理想之羽翼,而以达情感之音声也。是故理之精者不能载以粗旷之词,而情之正者不可达以鄙俗之气。”是以,他的《天演论》是用古文的形式翻译出来的。虽是文言却琅琅上口,典雅优美,加之思想内容切合时代潮流之趋势,故十分吸引人。在译书的过程中,他的好友桐城派后期名儒吴汝纶对其帮助甚多,严常根据吴汝纶所提的意见进行修改。当得知吴汝纶同意给《天演论》作序时,严十分感激。1902年,吴汝纶与严复同在京师大学供职,共事期间关系亲密,相约共进退。但吴汝纶在日本考察后不久就病死桐城。严复听后悲痛万分,做诗《挽吴挚父京卿》以资纪念。
梁启超
梁启超(1873—1929年),字卓如,号任公,别号饮冰室主人、饮冰子、哀时客、中国之新民等,近代思想家,戊戌维新运动领袖之一。受康有为的影响,梁启超积极投身于宣传新思想、启发民众等活动中,先后创办《实务报》、《知新报》等刊物,参与“公车上书”。晚年致力于学术研究,著有《清代学术概论》、《墨子学案》、《中国历史研究法》、《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》、《先秦政治思想史》、《中国文化史》等。
《天演论》的核心思想是“物竞天择,适者生存”。在众多的按语中,严复把达尔文优胜劣汰的进化观点运用到社会进展当中,即落后就要挨打,谁最强有力,谁就是优胜者,谁就能立于不败之地,求得生存,求得发展,否则,就有亡国灭种的危险。而我们的被侵略的中国则正是“劣者”!严复的《天演论》以自然科学的许多事实,论证了生物界物竞天择、进比无已的客观规律。它像沉重的警钟声,塑造出19世纪末中国知识分子发奋图强的资产阶级世界观,产生了前所未有的震撼效果。1898年,《天演论》出版,可谓有惊世骇俗之效,受到了知识界极大的赞许与肯定。梁启超评价它为“中国西学第一者也”,康有为认为“眼中未见此等人”,连封建士大夫吴汝纶也被它激昂的爱国言词所感动,“得吾公雄笔,合为大海东西奇绝之文,爱不释手”。
公车上书
1895年5月,康有为等听到《马关条约》的签订后,联合在北京会试的举人一千三百多人,联名上书光绪皇帝,变法维新,上书虽被都察院拒绝,但在全国广泛流传,是资产阶级改良思潮发展为政治运动的起点,史称“公车上书”。
“适者生存”,“优胜劣汰”的口号,不仅直接影响了康有为和梁启超等人,推进了维新变革思想与实践;也一直流传到后世,无论是资产阶级革命家,还是无产阶级革命家,如陈天华、邹容、秋瑾、孙中山、鲁迅、吴玉章、朱德、董必武、毛泽东等人,都自称受到过《天演论》的影响。据不完全统计,《天演论》自译作问世后曾有30多种版本,居当时西书译作之首,足见该书影响之大。严复从此成为全国范围内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。
选自《天演论》